“你……站了一夜？”何思辰看着贺辰晔下眼睑的乌青，还有下巴的青渣，直说:“你没病吧？你不知道你有胃病啊？”
贺辰晔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目，嘴角弯着一起嘲讽的弧度:“思辰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？”
何思辰闻言，顿觉贺辰晔情绪不对，现在更加的奇怪了。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你说得对，我欠她的，而且欠她太多了，多到我拿命都还不清了。”
贺辰晔苦笑着，铱驊再无往日的干练和气势。
因为欠喻稚的，他连带着连同他对喻稚的感情都觉得卑微，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告诉喻稚他喜欢她。
不管在谁的记忆力，贺辰晔给喻稚最多的只有伤害。
何思辰看他的表情，半信半疑的问了句:“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？”
贺辰晔听了这话，一把抓住何思辰的肩膀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？还是说你又瞒了我什么事？”
“我……”何思辰吞吞吐吐着，好半天才说:“你妈拿了喻稚的钱的事儿，我在十三年前就知道了，那时我去你家，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话……”
“你！”贺辰晔瞪着他，怒极反笑的将他推了一把，“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！你居然也瞒着我！”
明明知道那是一笔“不义之财”，却看着他用着那笔钱上高中读大学，甚至在记起喻稚后还不告诉他。
何思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，他解释着:“你要我怎么说？你当时因为能上大学正高兴着，你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，你现在对喻稚好也算是补偿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贺辰晔打断他，逐渐焦躁的心让他越来越疲惫。
好像之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不起喻稚，就他还自以为的去贬低喻稚，甚至说出“你的确配不上我”这种话。
何思辰看着眼神里满是痛苦的贺辰晔，迟疑了一下伸出手，搭着他的肩膀:“现在你想弥补的话还不迟，喻稚还活着，如果后续治疗顺利，你还有更多的时间去留住她。”
第三十二章 方颖的心思
其实何思辰也不确定喻稚会不会回心转意，现在也只是口头上安慰贺辰晔两句。
良久，贺辰晔才恢复了平静，他伸出手:“手机借我用一下。”
“嗯？”何思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，“你手机呢？”
“砸了。”
“……”
拨通事务所的电话，贺辰晔用着沙哑的声音道:“小江，帮我请一个月的假，这一个月我不接任何案子。”
“啊？费律师您……”
贺辰晔挂了电话，将手机扔给何思辰。
何思辰简直不敢相信工作狂贺辰晔居然要请一个月假，恐怕是为了陪喻稚吧。
“哎，你去哪儿？”何思辰看着转身要走的贺辰晔，刚还猜他要做喻稚的“护工”，现在走了又算什么。
“帮她买点吃的。”
另一边，哭闹了一夜的费母终于没力气再闹了，她抓着同样疲倦的方颖，不断的说着这日子没法过了。
方颖神情有些急躁，昨天贺辰晔跑出去后就没再回来，连电话也打不通。
“阿姨，你先休息一下，我去找南城。”方颖也听烦了费母的哭嚎，拿钱起身就往外走。
又打了两通电话，还是关机状态，方颖直奔去了医院，打算去问问何思辰。
检查完喻稚情况何思辰回到办公室没多久，贺辰晔提着粥走了进来，将粥扔在他面前，表情冷淡：“给你。”
何思辰看了眼已经被打开过的盖子，露出嫌恶的表情：“这不是特地给我买的吧？”
“她不吃。”贺辰晔也不拐弯抹角，直接表示是喻稚不愿意吃他才拿过来给何思辰的。
何思辰一瞪眼，气的直笑：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，昨天我做了五个小时手术，你一句问候还没有，今天还把喻稚不吃的给我。”
当然，贺辰晔知道他也只是玩笑话。
他拉过椅子坐了下来：“喻稚的恢复期要多久？”
何思辰看着喻稚的检查结果，想了想才道：“按照目前的情况看，恐怕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，而且这一个月是关键。”
他说完，画风又一转：“方颖的事你还没处理好？她一找不到你就给我打电话，我都快烦死了。”
提起方颖，贺辰晔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她，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，都是方颖和费母的一厢情愿，他又怎么会同意。
“我没心思去理她，我只要保证喻稚不出事。”贺辰晔一颗心全扑在了喻稚身上，现在喻稚冷淡的态度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门外，方颖的表情晦暗不明，贺辰晔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朵里。
喻稚，果然是喻稚。
方颖抿着唇，看了眼办公室的门，转身去了住院大楼。
找到喻稚所在的病房后，方颖轻轻打开了门，此时喻稚还没醒，整个房间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。
方颖只见过喻稚三次，每次她都是一头张狂的红发，化着夸张的妆，举止轻浮而没有礼数。
而眼前这个孱弱不堪的女孩，脸上还带着伤疤，整个人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，让方颖很难将她和记忆力那个喻稚联想在一起。
恍惚中，喻稚因疼痛感而醒了过来，她感觉到身边有人，而且是一个很陌生的人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
第三十三章 只是愧疚
喻稚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女人，有些眼熟，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。
方颖对现在的喻稚嗤之以鼻：“我叫方颖，是贺辰晔的未婚妻。”
未婚妻！？
喻稚努力地睁着眼，眼前这个叫方颖的女人看起来的确和贺辰晔很般配。
她心中不由的凄楚一笑，前脚贺辰晔体贴完了，后脚他的未婚妻就来了，一个个都不愿意她安静的活着。
方颖没觉喻稚对她有什么威胁，但对于贺辰晔对她的关心，还是让她不满：“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，希望你不要骚扰他。”
喻稚更觉可笑，她喘着气，艰难的回道：“我……骚扰他？我现在……怎么能骚扰他？”
若真的可以，她巴不得去另一个城市生活，忘掉过去的种种，好好过完往后剩下的日子。
方颖冷哼一声，继而又道：“喻稚，你知道帮你取保候审的是谁吗？”
喻稚眼中闪过一丝迷茫。
“是南城的爸爸。”方颖双手环抱着，言语之间满是讥讽，“你入狱，是你活该，可费叔叔觉得对不起你，花了费阿姨的钱将你保释出来，他们因此大吵了一架，而南城又帮你出了巨额手术费和治疗费。”
“喻稚，你不要以为南城多么对不起你，他们家底都快被你掏空了。”
“你……你说的是真的吗？”喻稚眸光闪动着，怎么也无法相信。
方颖前倾着身子，迎上喻稚的目光：“不然呢？南城他心中也有愧，不然也不会为你做这些。”
“但你要是把他的愧理解成了爱，就是你的自作多情了，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他的累赘，我不想他在和我结婚的时候还带着对你的愧。”
“南城他不爱你，他根本不爱你，他只是觉得你可怜。”
说完，方颖踩着高跟鞋就出去了。
喻稚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，脑子一片空白。
贺辰晔不爱她，从一开始就不爱，现在对她的好全来自对她的愧疚。
喻稚含泪笑着，到底是谁对不起谁？贺辰晔驳了她为奶奶讨公道的机会，又把她送进牢里，喻稚以为是他无情，而现在看来，好像是她更无情一般。
眼眶酸涩的感觉让喻稚不停的眨着眼，她想要断了这份情可真是不容易了，她除了一条命，还有什么？
因为方颖的几番话，喻稚比之前更加的消沉，甚至连何思辰跟她说话都爱答不理的。
何思辰关上门，不解地看向贺辰晔：“她最近怎么了？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一样？”
贺辰晔眉头紧蹙着，整整一天了，喻稚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，就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。
“她身体怎么样？”贺辰晔看着喻稚那越发消瘦的脸，心一阵疼痛。
何思辰也微微皱了眉：“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，主要看有不有排异反应。”
贺辰晔几日都不曾合眼，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，何思辰劝道：“你去我办公室睡一会儿吧，别等她还没好，你倒先倒下了。”
只是在那以后，贺辰晔始终没有再象那次一样关心她，可喻稚依旧乐此不疲的去找他。
直到喻稚九岁那年，她跟着陈慧去了费家，她坐在楼梯上等贺辰晔。
费母突然怒气冲冲的下了楼，见喻稚坐在一边，突然甩了她一巴掌:“死老太婆！这赔钱货有什么可稀罕的。”
小小的喻稚被她推下了楼，血染红了一地，也染红了贺辰晔的眼。
但是对于喻稚来说，她太喜欢这次受伤了，她住了院，虽然沈父他们都没有来看她，但贺辰晔每天都来，有时候还背着书包，坐在一边给她念课文。
“小叔，以后你要做老师吗？”
“不，我要做律师。”
这样短暂的幸福仅仅持续了十天，喻稚被带回了家，后来沈父不准她乱跑，她见贺辰晔的机会也少了。
初中刚念完，喻稚辍了学，在外面找零活儿赚钱，也跟着一群小混混学会染发抽烟打架。
总是在外面怎么混，回到家，她还是要被陈慧和沈父打到不能动弹，在贺辰晔面前，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。
“你现在的模样真难看。”
刚考上大学的贺辰晔眼中不知何时多了满满的厌恶，看着喻稚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冰凉。
贺辰晔讨厌她了。
喻稚拉住转身就要走的贺辰晔，将手里的饭盒递给他:“小叔，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，你拿去。”
“嘭”的一声，饭盒被掀开掉在地上，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。
“不需要。”
喻稚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，眼泪也渐渐流了下来。
再后来，她脸皮越来越厚，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缠着贺辰晔。
就算他工作了，她还是会去他上班的地方蹲点，守着他下班。
“小叔！”
新染着一头红发的喻稚兴致勃勃的朝贺辰晔跑了过去。
贺辰晔身边的同事看着夸张发型的喻稚都忍不住笑了:“没想到费律师还有这么个另类的红发小妹。”
第三十七章 无尽的孤寂
刚入职不久的贺辰晔只觉丢人，无论他怎么赶怎么骂怎么讽刺，喻稚就想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不肯走。
……
眼前的一幕幕就像是电影一样回放着，喻稚就好像是一个看电影的人，看着她曾经所经历的事情。
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，她回顾了这一生，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要死了呢？
“喻稚！你给我醒醒！”
贺辰晔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，生生的将黑暗中的喻稚拉了出去。
“有心跳了！”何思辰看着心跳已经恢复但依旧虚弱的喻稚，又惊又喜，还差一点就没救了，要不是贺辰晔，喻稚恐怕真的就去了。
贺辰晔捧着喻稚的脸，眼泪落在她的额前，心中的后怕差点让他瘫倒在地：“你不能死，你不可以死！”
刚刚心电仪中那平整的直线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了他的心里，他怎么也不能接受半小时前还笑着说饿了的喻稚突然就死了。
脸颊处浅浅的气息让他不安的心缓缓平稳了些，何思辰手中拿着手术刀，对着贺辰晔道：“多和她说话，别让她睡过去。”
贺辰晔抚着喻稚松软的黑发，在她耳边细细地说着：“喻稚，对不起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“但是，我喜欢你……”贺辰晔哽咽着，极力让声音清晰，“是我不好，没有早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，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。”
“喻稚，只要你活着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……”
喻稚半睁着浑浊的双眼，空洞的眼神让人以为她没有意识。
但贺辰晔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听得清清楚楚。
曾经做梦都想听到的话如今听到了，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。
喻稚知道她心里还有贺辰晔，但她也知道，她活不了多久，从前她只想让贺辰晔永远陪着自己，但她太自私了，她根本陪伴不了他多久，却还想让他爱她。
与他相爱，她撒手一走，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……
经过抢救，喻稚再次被何思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，只是现在的情况又回到了当初刚入院时，她又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里。
贺辰晔伏在玻璃窗前，看着昏迷中的喻稚，通红的眼眶中不断流着眼泪。
何思辰也无法再说什么让贺辰晔放宽心的话，他实话实说道：“南城，你要做好思想准备，她随时都可能……”
“我知道……”贺辰晔闭上眼，语气颤抖不已。
见他接受了这个一事实，何思辰心中五味杂陈，作为好友，他希望贺辰晔和喜欢的人在一起，但喻稚命定如此，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。
喻稚的情况被费母知道后又是一通抱怨：“我说什么来着，喻稚就是个短命鬼，白白替她花了快一百万，还没两个月就要死了。”
费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：“你能不能积点口德？你想想你做的事，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？”
厨房中的方颖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，喻稚既然快死了，贺辰晔也应该也会死心了，他们也可以结婚了。
第三十八章 什么都答应
重症监护室。
喻稚只觉全身都被束缚了，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是一件困难的事。
她奋力的睁开眼，看着熟悉的病房，眼中划过一丝失望。
“喻稚。”穿着防护服的贺辰晔站在她床边，一双通红的眼里还残留着泪水。
“小……叔。”喻稚细小的声音被掩盖在仪器的响声里，她就像个弥留之际的人一样气息奄奄着。
贺辰晔将头凑到喻稚耳边，隔着氧气罩，他努力的听着她的声音。
“我……我好想……看你……结婚……”
喻稚想起用着全身的力气说着，从前她害怕贺辰晔结婚，因为他一旦结婚，那份温柔可能就不再属于她了。
但到了此刻，她倒是期盼着贺辰晔快点结婚，不仅仅是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，也希望贺辰晔能和一个好女人相守一生。
“不，我不会结婚的，除非你好起来。”贺辰晔忍着泪和心痛，声音轻的像是怕惊到喻稚。
喻稚笑了一声，呼吸更加沉重起来:“小……叔，对不，起……纠缠了，你这么……久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坏的，我……也没有想……想杀陈……陈慧……”
“我知道我知道，都是我的错，是我害了你。”贺辰晔低泣着，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喻稚下意识的想去帮他擦眼泪，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。
她抿了下干裂苍白的嘴唇:“别哭……”
她从没有见过贺辰晔哭，她甚至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他哭，没想到他会因为她的死而泣不成声。
眼皮越来越重，但喻稚却不愿合上，仍然憋着一股劲说着:“真，真好，我买的……墓地用的……上了……”
“小，小叔，你要……记住我……要记……住我啊。”她流着眼泪，眷恋的看着贺辰晔。
贺辰晔擦着她的眼泪，不住地点头:“你别说话了，你休息一会儿，你会没事的。”
他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。
喻稚张了张嘴，呼吸变得颤抖起来，眼神也开始涣散。
“小，南城……”
这一声“南城”，叫的贺辰晔近乎肝肠寸断。
“于归……”
他低唤一声过后，心电仪传出“滴”的声音，那刚才还起伏着的绿线又变得平直。
何思辰感到重症监护室时，只见贺辰晔一手覆在喻稚的眼睛上，一手握着她的手，头贴在她的肩窝处，若不是那颤抖的双肩，何思辰以为贺辰晔真的心如止水的接受了喻稚已经死了的事实。
“南城。”何思辰看着被贺辰晔挡住双眼的喻稚，也忍不住哭了出来，他还是没能留住她。
贺辰晔许久才抬起头来，一双眼红的吓人，神情却是分外颓废:“把这些东西搬走，我想和她多待一会儿。”
何思辰点点头，让护士把仪器都撤下后，他走了出去，轻轻将门关上。
贺辰晔轻抚着喻稚还有余温的脸颊，像是在对待珍贵的珍宝:“你比我更狠心，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留给我……”
“我不是说了吗，只要你活着，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。”
第三十九章 信
贺辰晔不止一次想过喻稚死了他会如何撕心裂肺。
但当喻稚的在他面前渐渐没了气息，但最后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体，贺辰晔却无法再哭出眼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