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酒。陆璟宁想，原来女儿如今的名字叫沈酒，她第一次听说，也不知道是哪个酒。
她对女儿，知之甚少。
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，不，不是一会儿，她也不知道多久，她只看见了屈琳琅带着，小蝴蝶转身过来调蘸料。
陆璟宁就转身走了。
片刻后，她看见沈琛从大门走了进来，这一见到，陆璟宁恍惚了很久，纵然隔了很远，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沈琛变了。
跟她捡到戒指那天，他在丢了戒指时，只是随意的往后瞥了一眼，并不是很放在心里一样，他变得像是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了。
那两年，她一直隔着很远的距离，待在他身边，但她没有想过跟他和好。陆璟宁只是希望他这辈子不要再吃苦，她心里也不需要那样愧疚。
陆璟宁没有刻意避着沈琛，但他们也没能碰上。
她回到位置时，陆英芝纳闷道：“怎么去个洗手间那样慌张？”
好在叶晨曦这会儿也到了，陆英芝便没有多问。一家人气氛还算融洽的吃了顿饭。
用了“还算”这个词，是因为几分钟后，陆璟宁就起身离开了。
“璟宁呀我可真看不懂她了。”陆英芝说。
她跟叶晨曦没一会儿也走了。
陆璟宁进了超市，买了一大包糖，她在门口站了很久，不知道等什么。
屈琳琅一走进超市，就看见了陆璟宁的身影，立刻打招呼说：“陆小姐，你也在。”
陆璟宁看了眼她身后，然后温和点头：“你也来逛超市？”
“对啊，来给孩子买糖。”屈琳琅往超市里看去，人山人海，她蹙眉，“人好多啊。”
陆璟宁道：“我正好买了许多，分你一半吧。”
“不不不，我自己去就好。”
“上次你给我买了裙子，我就当感谢你的。”陆璟宁道，“我买了很多，也吃不完。”
屈琳琅一看她手里的量，确实吃不完，这才要了她的糖，道：“陆小姐也是给孩子买的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陆小姐该不会还没有结婚吧？”
陆璟宁说：“没有。”
屈琳琅祝福道：“陆小姐这么好看，也很有气质，肯定能找到一个喜欢你并且你也喜欢的男人的。”
陆璟宁眼里带笑，说：“你很善良。”
“大家都充满了善意不是吗？”
“如果你爱的人，他父辈跟你父辈有不可调和的矛盾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“父辈的事情，父辈解决，我会选择跟我爱的人在一起。”屈琳琅道。
陆璟宁想，她很适合沈琛，他们都是在爱情里奋不顾身的人。
“你会是个好母亲。”陆璟宁喃喃道。
“陆小姐，你也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的。”屈琳琅说。
陆璟宁笑了笑，说：“我算过十次命，都说我这辈子孤煞命，所有爱我的人都会离我而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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屈琳琅安慰她，说：“陆小姐，算命那是封建迷信。你不要去相信那些。”
陆璟宁自己倒是不算在意，挺心平气和的笑着：“就算真是这种结果，也没有关系。一个人也是同样活着。”
不过是孤独些。可是她能接受孤独，各种痛苦她都习惯承受了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，每种活法落在她身上，她都能接受。
屈琳琅拉住她的手，恳切真诚：“陆小姐，不会的，你这样优秀，不要妄自菲薄，男人只会围着你转。”
陆璟宁眼底含笑，笑得格外柔和，她终于开口问起她叫什么了：“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？”
屈琳琅落落大方说：“我叫屈琳琅，琳琅满目的琳琅。”
陆璟宁想，有一句话说，星河滚烫，人间琳琅，果真很适合她，她热情又美好。
“要不要去旁边喝一杯咖啡？”陆璟宁问。
屈琳琅为难片刻，还是拒绝道：“我得回去带孩子，她还在停车场里等着我。”
陆璟宁理解浅笑，说：“对了，琳琅，小孩子一天吃糖最多吃一颗，粉色的那种可以吃两颗，糖吃多了对牙口不好。另外爱吃糖的小孩比较聪明，可以尝试挖掘她某方面的天赋。”
屈琳琅疑惑蹙眉，她似乎很了解小孩，可是她分明又是单身。她犹豫再三，还是开口问道：“陆小姐，你是不是有孩子？”
陆璟宁笑意消失了，她说：“嗯，不过她离开我了。”
风一吹来，声音就散了，乍一听，声音缥缈，唯有遗憾。
屈琳琅不知道这离开是孩子已经不在了的意思，她愧疚道：“抱歉，我……”
她温和道：“没有关系。”
屈琳琅还想说几句话，但手机响了，她背过身去接，小蝴蝶声音极大，说：“琳琅老师，快来快来，这里有人在跟爸爸搭讪，那个女人想要把你老公抢走。”
小蝴蝶话未完，电话就被抢走了，紧接着沈琛的声音传了过来，他腔调慵懒染笑，说：“你别听这小不点胡说，在感情方面，我可从来都很专一的。”
屈琳琅娇嗔道：“谁信你啊，你长得就不安分守己。”
“我可真冤，长得好看也不是我的错。”沈琛说。
“先生，你让我觉得不安分的可不仅仅只有长相，而且你很会，一个老实男人，可不会那些撩拨人的花招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可是她表情看去分明充满愉悦。
屈琳琅在挂了电话之后，看向陆璟宁，不好意思道：“陆小姐，我先走了。”
“好。”她依旧温温柔柔的。
屈琳琅想了想，说：“陆小姐，你不要对男人失望。但也不要无条件相信男人，我也不怕你笑话，我带的孩子，并不是我生的，我喜欢孩子的父亲，他也有点喜欢我，但是他是那种没有百分百确定感情，就不会有任何越矩行为的男人。”
“而且，他对我很大方很舍得，但是他其实并不算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大富豪，他只是比普通人稍微有钱一些，或许远远不比你。可是他对我和孩子都很好，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，自别看对我们大方，自己其从来不乱花钱。”她解释道，“陆小姐，男人嘴上的好不一定是好，贫嘴也不一定是坏，得从他的行动去判断。”
陆璟宁想，她大概没有见识过沈琛穷困潦倒的模样，所以不知道沈琛不乱花钱的原因。
现在这些也是他一点一点努力拼搏起来的，他怕了那样的苦日子，才有了如今的不花钱这个习惯。
即使她私下帮了沈琛很多，可是他的起步，依旧很艰难，陆璟宁甚至撞见过他一个人在大晚上，无声的蹲在街边。
不过沈琛是能吃苦的，他只是向来舍不得在意的人吃苦。
屈琳琅没过一会儿就走了。
陆璟宁也没有逗留，她向外走去，不远处的商场地面停车场，她再次撞见了屈琳琅，这一次，她的身边还有小蝴蝶跟沈琛。
她停下脚步，就隔着一段距离，远远的看着他们。
他们如同一家人，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布满了笑意。而不远处离开的，大概是被沈琛拒绝的那个女人。
陆璟宁看着看着，也不自觉带上了笑容。
沈琛上了副驾驶，屈琳琅抱着孩子也准备上去，小蝴蝶的视线随意的扫着，最后朝陆璟宁看来。
隔得很远，陆璟宁的角度又光线很暗。
陆璟宁想，小蝴蝶大概认不出自己。
可是她又久久保持着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动。
明明这个扭着头的姿势，非常的不舒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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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璟宁站着没动。
屈琳琅把小蝴蝶抱进了车子里，问：“在看什么？”
小蝴蝶有些沉默，不肯说话，然后突然把头埋进屈琳琅的怀里，小手紧紧的拽着她的衣摆，恳求的说：“琳琅老师，抱抱。”
声音哽咽得都快要哭了。
屈琳琅耐心哄道：“怎么突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？小蝴蝶，能不能跟老师说说，发生什么了？”
她却怎么样也不开口。
沈琛回头看了她一眼，不过在开车，没有多问什么，只是同样充满耐心的循循善诱道：“小蝴蝶，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爸爸，爸爸是大人，能解决更多的事情。你是小朋友，对你来说困难的事情，对爸爸而言可能很简单，爸爸能给你解决很多问题。”
小蝴蝶说：“没什么事呢，琳琅老师，我可不可以吃一颗糖。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屈琳琅找了一颗粉色的给她。
小蝴蝶眼前一亮，惊喜的说：“这个糖果，之前在医院里，有个护士姐姐天天会给我一个，可好吃啦。”
原本那点委屈劲，伴随着糖果的出现，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了。
屈琳琅感慨的说：“我真没有见过像小蝴蝶这样爱吃糖的小朋友。其他小朋友喜欢，吃的多了几天就腻了，小蝴蝶却次次都喜欢。”
“还不是随了……”
沈琛的话说到一半，就收了回去。说起陆璟宁，也没有什么意思，如今早就是不相干的人了。
这话的后半句，就连小蝴蝶都能猜到说的是谁。她好不容易开心起来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。
屈琳琅的心情有些复杂，只要听到和沈琛前妻有关的事情，她的心情就会很差。
等到了家里，她洗完澡就睡觉了。但是小蝴蝶睡不着，最后她偷偷翻身下床，打开了沈琛卧室的房门。
沈琛还在工作，正好就和小蝴蝶大眼瞪小眼的撞上了。
“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？”他摘了耳机。
小蝴蝶礼貌的问：“爸爸，我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？”
沈琛便把手头的工作给放下了，他单手把小蝴蝶抱上床，给她盖好被子，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，哄着她。
“刚刚琳琅老师在你不想说，现在能不能跟爸爸说说，刚才为什么心情不好？”沈琛体贴问道。
小蝴蝶瘪嘴红着眼睛说：“我今天，看见那个女人了。”
沈琛微愣片刻，随后道：“她出生在这个城市，总会撞上的。如果你想见她，我可以安排，你不想见她，那就不见。”
小蝴蝶说：“她都可以看着小蝴蝶死掉，我才不见她呢。”
“那咱们就不见。”沈琛颔首，并没有在陆璟宁的事情上做过多停留，心思也懒得留意半分。
不过小蝴蝶这么一说，沈琛知道陆璟宁回来了的事，就给王励肆提了个醒，要小心陆氏，陆璟宁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。
沈琛如今跟王励肆有合作，那么陆氏自然也算是他的敌人。必要的时候，他对叶晨曦下手也不会手软。
毕竟本身，也算不上多好的关系。
沈琛约王励肆见面的那天，没想到到王氏大楼时，会碰上陆璟宁，不过隔得不近，他就当做没看见，从她面前走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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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璟宁在看到沈琛从面前经过时，也只是看了一眼，也没有打招呼。
纵然她没有想过会在这时候见到沈琛，心里却排练过无数次和他见面的场景，相见不相识，不闹的难看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。
陆璟宁希望沈琛好，希望他能找一个喜欢的人白头到老，唯独没有想过她要跟沈琛怎么样。从她开始一步一步设计沈国山开始，她就没有想过以后。
她跟沈琛已经不会有后续了，句号是她亲自划上的。
她放慢脚步，没有赶上他那一趟电梯。
只是她知道，在王励肆的办公室里，双方必然会再次浴遇见。
陆璟宁走进去的时候，沈琛的余光瞥见她，勉强朝她点头算作是打了个招呼。
她身体不好，却依旧美，长裙勾勒着她的曲线，她的走姿很独特，不妖，但配上她半永久的温和笑意，总让人觉得媚。
王励肆的视线，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，被她对上的视线抓个正着，她客气略弯嘴角，他就低头喝了一口滚烫茶水。
沈琛蹙眉。
他不在意陆璟宁和王励肆搞不搞到一起，只是担心陆璟宁这是在使美人计，损了他的利益。
沈琛便主动打断这点旖旎，说：“王总怎么找也邀请了陆小姐？”
王励肆可没邀请，他邀请的是叶晨曦，只是不知道，来的人为何会变成陆璟宁。
他一记眼神询问她，陆璟宁道：“晨曦出差了，谈判的事情，由我代她处理。”
最后她提了几个合理要求，给出诚意，沈琛无动于衷，王励肆也不松口。
陆璟宁就不强求，她起了身，道：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王励肆看了看沈琛，几分兴趣盎然，说：“怪不得你当年要被她骗。”
沈琛兴致缺缺，只谈公事：“计划照常进行下去就行了。”
“跟她睡过那么多回，真下得去手？”王励肆道。
沈琛道：“可如今没有再睡的想法了。”
男人就是这样，对一个女人的好，仅限于有兴趣的时候。
王励肆了然，更何况，他认为沈琛家里的屈琳琅，比陆璟宁还要好看几分，那种让男人看一眼，就能生出兴致的女人。
而沈琛正好是对屈琳琅兴趣浓烈的时候，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，沈琛但凡身边有屈琳琅跟着，视线几乎都会跟着她，也格外的，禁欲。
吸引屈琳琅的人设罢了，男人跟一个女人在暧昧期间，总会想方设法吸引女性。
王励肆不信沈琛晚上没有想过屈琳琅，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……
“陆氏怎么样我管不着。”沈琛道，“你我能赚钱就行了。”
……
几天之后，陆璟宁就知道王励肆没有跟她谈判的打算。
该跟陆氏抢的东西，他没手软过。
而抢陆氏这一单，陆氏损失不小，可沈琛赚了不少，七位数了。
沈琛赚钱了，也花，跟着王励肆见一个公司高层时，去首饰店买了条项链。
陆璟宁在看到沈琛进来后，就躲开了，她是给屈琳琅挑项链，还她裙子的人情。
她在一旁，听见王励肆说：“沈琛，你这人精啊，从前妻那里赚钱，给现任花。”
第273章
陆璟宁回头往王励肆的方向看去。
沈琛正低着头认真挑选首饰，对他的调侃似乎并不怎么在意。
王励肆又道：“既能把伤害自己的人踩在脚底，又能宠着身边的人，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？是不是得意风发而心里畅快？”
沈琛视线这才朝他看去，不急不躁，声音如常：“赚钱我当然高兴，但跟从谁那里赚的，并没有多大关系。我说过，我并不恨陆璟宁。对我而言，只是赚钱了然后给身边的人买些礼物而已。”
王励肆道：“我也听说了你们之间曾经的一些旧事，你真能不记恨？”
“她有她的立场和选择，我记恨什么？”
沈琛就连谈起过往，心里也难生出半分起伏了，当年委屈不甘是因为感情，如今爱意烟消云散，陆璟宁当年的选择现在看来也很合理。他爱她的时候，觉得她是全部，可她并不一定爱他，如此一来他只是个外人而已，为了她的父亲，利用他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他当时只是觉得她太重要了，重要到他们是一体的，所以他固执的认为，她利用他，就是背叛他。
但现在沈琛很理解她，就跟他这次跟她争夺生意时，毫不犹豫就能做出选择，并且毫无心理负担一个道理。
沈琛看上了一条蓝琥珀手链，让店员包起来，又道：“陆璟宁的事情，别在琳琅面前提。过两天你母亲生日宴，我带她过去，你管住嘴。”
王励肆这点自知之明当然有，几分钟后，两人出去了。
陆璟宁看着手里的蓝琥珀项链，最后结账离开了。
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，蓝琥珀很适合屈琳琅。
第二天，陆璟宁就约了屈琳琅喝咖啡。两人约了“如慕”这家店，屈琳琅来的时候，陆璟宁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上带着的蓝琥珀手链。
那一抹蓝，点睛之笔一般，衬得她手腕皮肤雪白。
陆璟宁把礼物递给她的时候，她不愿意收，“太贵重了。”
“只是觉得适合你。”她笑着，让人倍感亲切，“我没有见过有哪个人，像你一样适合蓝色。屈小姐，我看见项链的第一眼，就想到了它佩戴找在你身上的模样。”
陆璟宁言辞诚恳，从她表情看去，并没有带半点夸张意味。
屈琳琅不忍心浪费她的好心，最后还是收下了。
两人兴趣爱好完全不同，私下真相处起来，也累。屈琳琅听着陆璟宁各种谈吐，她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，换句话说，不接地气。
这种人远远客气一下可以，深交起来不会让人舒坦，太有距离感了。
十几分钟后，屈琳琅就有些如坐针毡了。
陆璟宁看出却不点破，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事，离开前，又递了一袋糖给她。
屈琳琅看了一眼，所有的糖包装尽不相同，可可爱爱，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不一样的糖果的。
“给小朋友的。”陆璟宁笑说。
屈琳琅想起小蝴蝶对糖那般喜爱，也就没有拒绝。她想跟沈琛一起，那就得让小蝴蝶更加喜欢她：“谢谢。”
陆璟宁就先走了，屈琳琅的视线又在她包上逗留片刻。
杂牌。
屈琳琅愣住，再看向陆璟宁时，她已经走远，上了一辆豪车。
她原本以为，陆璟宁的距离感，是金钱堆砌起来的。说的直白点，就是她故作亲切实则跟普通人之间设了壁垒。可她这个包，再普通不过了，说明距离感的由来并不是因为金钱。
那究竟是因为什么，陆璟宁喜欢她，心底却不愿意接近她？
……
陆璟宁回到车上时，沈军就直白道：“这女人接近你，目的也没有那么单纯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陆璟宁并不在意。
她要的，不过是一个接近孩子的口子。再者，屈琳琅目的不单纯，但善良不是假的，心机跟人品是两回事。
沈军又道：“王励肆那边要不要也让他尝点苦头？”
“不用。”
沈军语气复杂：“你帮着沈琛，他却恨不得陆氏被人踩在脚底下。”
陆璟宁道：“他只是为了赚钱，没有针对陆氏的意思。”
“他怎么就没有了？”
陆璟宁不看他，点拨道：“我是你领导，你刚才的行为，无疑是越界了，如果我脾气不好，我会开了你。”
沈军面色难看：“你想让他过得好，处处替他考虑，可他在你身上遭过罪了，他只会提防你。”
陆璟宁没有回答，让沈军回去之后，去了一趟王家。
王励肆正好在，陆璟宁说明来意：“王太太的生日我们陆家就不来了，我提前过来送送礼，劳烦你跟王太太解释解释。”
王励肆道：“我哪知道是什么原因？”
陆璟宁道：“你知道的。”
王励肆笑了：“你跟沈琛，双方都这样避嫌。他也跟我说，怕你和他现在女朋友撞上。”
“人之常情。”陆璟宁说。
“陆小姐，我也只是为了赚钱，可不是故意针对陆氏。”王励肆还算客气，“我跟沈琛也不是特地勾结，巧合撞上罢了。”
他跟陆璟宁说起那段过往。
那一年，王励肆还在上学，为了个女人，便也住在贫民窟，沈琛是他的邻居。
他穷，穷人最好欺负，一群外国人，经常找他的事。
有一回，几个黑人，偷走了他屋里值钱的药，沈琛却拼命的冲上去抢，被他们按在地上猛打，血吐一地。他女儿害怕的大哭，被其中一个黑人用力的推到在了地上，头磕出血。
黑人或许是正在气头上，抬脚想往小孩身上踹。王励肆薄凉，沈琛被打，不关他事，可欺负一个孩子不行。
王励肆帮了忙。
后来他带着他，去医院给孩子做了检查，骨折，头倒是没事。
沈琛也被带去处理了伤口，他没有住院，没医保，钱太贵了，就给孩子一人住了。他蹲在医院门口，说：“他们抢的是孩子的药，几万刀一个疗程。不抢回来孩子这个月就没药了。”
王励肆沉默不语，递给他一支烟。
沈琛似哭似笑说：“这日子真不好过。”
第274章
“后来我才知道，沈琛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，他说那时候，他任由那群人欺负他，是因为他要出事了，他的女儿就没人管了。”王励肆说，“孩子身体弱，刚刚动完手术几个月，骨折都恢复了好久。”
陆璟宁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，她只是认真的听着。
王励肆看向陆璟宁，道：“我给他付了医药费，后来他有钱了，给我指了几条赚钱的路子，算是报答我。也是不久前，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沈琛。我小时候，跟他没见过几面，也知道他可是众星捧月的。”
陆璟宁认同说：“嗯，他当时家庭背景好。”
王励肆问：“你说他从云里到泥里，用多久适应了落差。”
陆璟宁不知道，也不想去揣测，花了很久时间也好，飞快适应也好，他都熬过来了。
最狠心的也许是她，最不好过的，也是她。因为她没有熬过来，她想起分开前最后一次见沈琛，他小心翼翼的跪在她面前时，陆璟宁总是恍惚，心痛。
不是她不找沈琛，陆璟宁其实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，沈琛只要想回到她身边，她都会接纳他，她身边一直给他留着位置。
是沈琛不肯回到她身边而已，或者说，横着沈国山，这事是妥妥的刀子，他心存芥蒂做不到。疏远着疏远着，感情就没有了。
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往事的问题了，是真的感情给磨完了。
“小王总，这一次我让着你，但是下一次，就别来招我了。陆氏没有那么弱。”她抬眸，王励肆不知道她是不是年纪大了，仅仅一个抬眸，看上去都那样风情万种，她温温然，“还有，我很招弟弟。”
后半句，莫名其妙。
王励肆却被说的耳朵微红。
陆璟宁离开的时候，王励肆给她端来的那杯茶水还没有凉。
王励肆母亲的生日宴，是沈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，又是惊起千层浪。
陆英芝回家时心思翻涌，跟陆璟宁说：“他们都说沈琛跟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陆璟宁想，人总是会变的。
“你说，他会不会报复陆氏？”陆英芝也不是傻子，很多事情也能琢磨个一二出来，“他跟王励肆这样好，王家对晨曦的打压，你说有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？”
陆璟宁却问：“他带着女朋友去的？”
“那是他女朋友？”陆英芝道，“他的确带了个女人，但只介绍是女伴，还让人别胡乱猜测他们的关系。他对那女人也挺保持分寸的。”
陆璟宁就没有说话了。
这是没有确定关系前，就不让外人胡乱编排屈琳琅的是非，这才是真正在意的表现。
“王励肆母亲这生日宴还弄得挺热闹，王家这两年起来了，巴结他们的人也多。”陆英芝不再像以往那样爱出风头，“王励肆倒像当年的沈琛，多少人想把女儿介绍给他。”
“他不像沈琛。”陆璟宁的看法跟他不太相同，沈琛以前内心如烈火，王励肆本质上，阴森虚伪。
陆璟宁接下来两天，帮叶晨曦处理了些工作上的事宜。
屈琳琅却约她见面了。
陆璟宁没有问原因，但她言辞之间似乎有请她帮忙的意思。
她也没有多问，到约定的地点时，却看见她抱着个孩子，孩子很黏她，头跟她凑在一起。
陆璟宁的脚步声，惊动了孩子，她抬头一看，就顿住了，小蝴蝶眨眨眼睛，然后把头埋进屈琳琅怀里。
“陆小姐。”她又看着小蝴蝶，说，“小蝴蝶，叫阿姨。”
怀里的孩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叫。
屈琳琅有些尴尬，她解释说：“孩子很乖，以前不这样的。刚刚来的路上，她还说要给漂亮阿姨糖果吃呢，这会儿有些怕生。”
陆璟宁浅笑不语，眼神柔得像雾。仔细看去，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孩子身上。
“陆小姐，今天孩子她爸生日，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，你能不能帮忙带带孩子？”屈琳琅说，“我就认识你。”
陆璟宁眼底有点凉，藏的很深，面上她依旧温和：“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这个不太熟的人？”
“我相信你的人品，你比家里的阿姨要可靠。小蝴蝶奶奶不在了，原本不用麻烦你的。”
陆璟宁蹙眉，沈母不在了？
小蝴蝶说：“我不想跟这个女人在一块。”
屈琳琅温声细语哄她：“小蝴蝶，老师是为了争取成为小蝴蝶的妈妈。”
陆璟宁看着小蝴蝶的表情，她极度不情愿，却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。
屈琳琅说：“陆小姐，麻烦你了。”
她一走，小蝴蝶就冷漠的说：“你不用管我，我在这里等琳琅老师就好。”
陆璟宁却在她面前蹲下去，替她把帽子戴好，又用纸巾给她擦了擦鼻涕，眼底含笑：“今天准备给我吃什么糖果？”
小蝴蝶把糖果从口袋里拿出来，一把丢了。她也不知道要去哪，背对着陆璟宁踉踉跄跄大步走去。
陆璟宁跟在她身后，也不超过她，就这么慢慢的跟着。
一直到了广场中心，人来人往。
陆璟宁喊道：“小蝴蝶。”
“你不要这么叫我！”小女娃排斥说，眼睛都因为她这么喊给气红了，直跺脚，在原地气得转了个圈，又跺脚。
陆璟宁莞尔，温和道：“小酒，走慢一点，我不追你，前面人多。”
她居然喊她小酒!爸爸都没有喊过呢!
小蝴蝶气鼓鼓的往前跑，一边跑，一边擦眼泪。跑一半停下来，偷偷回头看一眼，陆璟宁就站在原地，依旧满脸笑意，果然没有跟上来。
第275章
小蝴蝶的脚步停住了，看着五米之外的陆璟宁。
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，跑了五米就不跑了。
然后小蝴蝶又生着闷气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她伸手擦着眼睛，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大厅地面上。
片刻后，陆璟宁走过来，再次蹲在她面前，抽出纸巾，把她的眼睛擦干净了，衣服拉链也拉高了，小蝴蝶被她裹得严严实实的。
陆璟宁说：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，但你是个小孩，你要走丢了，你爸爸会怪你琳琅老师。你替你琳琅老师想一想，勉为其难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好不好？”
她斟酌说，“你爸爸和她，大概会变成一对。也算般配了。”
小蝴蝶听了，偏过头，眼睛红红的。
陆璟宁尝试的牵住了她的小手，很冰，她把她的小手裹在手心里，小蝴蝶的手动了动，但很快不排斥了，她说：“我是为了琳琅老师，我不想给她惹麻烦才给你牵的。”
陆璟宁笑，配合着她小小的步伐，一步一步走的很慢。
小蝴蝶走了一会儿就累了，但她不会跟她提的。陆璟宁却及时把她给抱了起来。
“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吃的，玩具，都没有么？”陆璟宁温柔耐心询问。
“都没有。”
小蝴蝶是不怎么出门玩的，她身体不好，家里很少带她来这些人多的场合。其实这一会儿，看到这么多人，她其实有些胆怯。
她也不认识多少小吃，琳琅老师很少让她吃外头的东西。
还有她也不是很想跟陆璟宁说话，尽管她的怀抱暖暖的。
陆璟宁抱她的方式，跟所有人都不一样，爸爸习惯单手抱她，琳琅老师是跟标准的姿势，可陆璟宁一只手托着她，另外一只手会搭在她背上。
这个姿势最有安全感。
可是陆璟宁不喜欢她，能眼睁睁看她死掉。
那个时候爸爸不告诉她，但她都知道的，医生说要做手术，但没有配型。小蝴蝶知道自己可能要死掉了，她其实也不是很想陆璟宁救她，陆璟宁也会疼，但是她都不来看她一眼。
小蝴蝶在化疗的那段时间，总是很烦恼，她要是去了天堂，对于陆璟宁而言，她会不会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。
因为她从喝醉的徐斯言伯伯那里听来，她的出生，原来就是为了用来对付爷爷的，她就是个工具而已，所以陆璟宁不爱她。
“那我决定接下来我们怎么玩。”陆璟宁的声音更温柔了，像是遗憾，可又有一点淡薄，“如果你不喜欢，你跟我说好不好？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。”
陆璟宁带她去玩碰碰车，也带她去吃炸串。
她身体差，爸爸不让她玩危险的事，也从来不让她吃垃圾食品。
小蝴蝶想陆璟宁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的身体状况，什么都带她瞎吃，但她嘴上又吃的很快乐。
当她想动手拿第三串，陆璟宁伸手挡住了她：“不能再吃了。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抽纸给她把嘴边的油渍都擦了。还给她倒了一杯水。
她有点好奇陆璟宁是怎么发现她口渴的，就像她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自己走路走累了一样。
小蝴蝶摸着口袋里剩余的糖果，偷偷看了她一眼。
276
陆璟宁知道小蝴蝶在偷偷看她，但她并没有拆穿。
她看了眼时间，用不了多久，屈琳琅就会来接小蝴蝶了。
陆璟宁就没有再带小蝴蝶去瞎逛，而是就找了一个角落里坐着。
小蝴蝶并不想跟她聊天，就坐着一动不动。
陆璟宁看见她头发散了，指指自己跟前，说：“我给你扎头发。”
“不用。”
陆璟宁从包里掏出镜子，摆在她跟前，说：“你看，你的小辫子乱了，我给你整理整理好不好？”
小蝴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，确实乱糟糟的，她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乖乖站在了她面前。小蝴蝶能感觉到，她的动作很轻很轻，非常非常温柔。
温柔到让她产生错觉，陆璟宁好像特别喜欢她。
小蝴蝶想，她要是喜欢她就好了。
陆璟宁温和问道：“你很喜欢琳琅老师是不是？”
她不说话，好久才低声吐出一句：“她比你好。”
也不知道是不是嗓音小，说出来委委屈屈，像是埋怨。
陆璟宁说：“她对你好，我也很高兴。对了，能不能跟我说说，你的大名，为什么叫沈酒？”
小蝴蝶自己也不知道，但她没有跟陆璟宁说她也不知道，她只是不说话。小蝴蝶有些难过，为什么陆璟宁不反驳，琳琅老师比她好这句话。
“不想说那就不说。”陆璟宁温柔看着她，再抬眸时，看见老远走过来的屈琳琅，隔了那么远，陆璟宁都能感觉到她的高兴，再稍微近点，她看见了她眉眼间带着娇羞。
陆璟宁有点恍惚，这是小女生才会有的神态。岁月一晃原来已经这样久，她早就不记得，在她会因为心动羞涩是在什么时候了。
她好像是有些老了，对什么都无欲无求，可是她的皮囊，分明还很年轻。
陆璟宁跟小蝴蝶对视了一眼，孩子年纪还小，到底隐藏不住情绪，说：“爸爸很喜欢琳琅老师，有一百分那么喜欢。”
陆璟宁浅笑着点头，“我知道了，我不会再接近你爸爸的，也不会伤害你琳琅老师。”
只要屈琳琅对小蝴蝶好，她只会感激她。
她话音刚落，屈琳琅已经走到了陆璟宁跟前，她跟她道谢：“陆小姐，真的谢谢你替我照顾小蝴蝶。”
陆璟宁笑道：“孩子你就这么丢给别人看，也是心大。”
“那是因为我信任你。”
屈琳琅说这话，也不乏奉承两句陆璟宁的意思，可她感觉自己说完话，陆璟宁的表情似乎冷了。
不过她再仔细看去，她还是那样柔和。
屈琳琅的直觉却告诉她，陆璟宁在生气。
她以为是她来晚了，刚要解释原因，却被她给打断了。
“以后你要有事，可以联系我，我都有空，我想我比其他人，总要可靠许多。”陆璟宁说。
屈琳琅感激道：“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谢你了。”
她朝小蝴蝶招手，带着孩子走了，临走前，小蝴蝶迟疑了好久，还是把兜里的糖拿出来，放在了陆璟宁手心，她倔强说：“我用这个还债。”
陆璟宁莞尔。
屈琳琅说：“小蝴蝶，你手里的糖果，就是这个阿姨当初买的，她说小孩子喜欢这些，才送了我一些，我再带回家给你。”
小蝴蝶却呆住了，屈琳琅不知道陆璟宁和小蝴蝶的关系，会觉得陆璟宁是看在她的面子上，才顺带给小孩子送零嘴。
可小蝴蝶不会这样想，她只会猜测，那是陆璟宁特地通过琳琅老师，送给她的。
她看着陆璟宁的眼睛红红的，好可怜。
那是不是因为，她是她的宝贝女儿呢？
其实在小蝴蝶再怎么说，心底还是觉得，琳琅老师再好，也比不过妈妈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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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蝴蝶长得小，皮肤又雪白，眼睛遗传了陆璟宁，圆圆的。她太瘦小了，这会儿眼睛红红的，鼻尖也红红的，显得楚楚可怜。
谁也不知道她的情绪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低落了。
陆璟宁弯腰下去询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是呀小蝴蝶，怎么突然这么难过了？”屈琳琅牵住她的手，问，“是不是老师丢下你太久了，你不高兴了？如果是因为这个，老师在这里跟你道歉好不好？”
小蝴蝶摇摇头，她想伸手过去拉住陆璟宁，可是她的手被屈琳琅握着，她红着眼睛，瘪了下嘴，手挣脱不出来，眼睛就看着陆璟宁，“这个糖糖，当时护士姐姐给过我，只有护士姐姐有这种糖果。”
她眼神希冀的看着她。
所以，是你给小蝴蝶准备的吗？
你又是不是，一直陪在小蝴蝶身边呢？
陆璟宁弯起嘴角，刚要说话，小蝴蝶却被屈琳琅给抱了起来，她说：“你爸爸发信息让我们赶快回去。”
又跟陆璟宁说：“陆小姐，我们得走了。”
小蝴蝶一挣扎，她想听到陆璟宁的答案，屈琳琅的态度就严肃了一些，说：“小蝴蝶，你会听老师话的，对不对？”
这一句话，让小蝴蝶瞬间安静下来了。她一动不动的，也没有办法再调整角度看陆璟宁一眼。
她缺少母爱，屈琳琅填补了这个空缺，所以她依赖屈琳琅，可与此同时，小蝴蝶也有些怕她。
屈琳琅的身份，毕竟是老师。
“嗯。”孩子在她怀里轻轻应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