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有什么好提的？跟她说，她的父亲不爱她么？”

傅棠舟淡淡道：“我会学着爱她，我也会对她负责。”

“不需要，她不记得你了，你现在跟她说，你是她爸爸？你要她原谅你么？你别异想天开了，小惊蛰有自己的想法，如果她知道你是她爸爸，但你这么多年没出现，她只会远离你，而你也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，她对你没有任何印象，她现在过得很好。”

傅棠舟目光往后瞥去，小惊蛰走了过来，她甜甜地喊道：“妈妈。”

傅棠舟眼皮轻跳。

他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，不知道她喊他爸爸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？

小惊蛰在顾新橙面前好像特别乖巧，一点都没有刚刚在外面相遇时的冷漠和警惕，她好像第一次见到傅棠舟，眨了眨眼：“叔叔，你好呀。”

傅棠舟对她笑了下：“现在不怕我了吗？”

小惊蛰嘴角甜甜的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：“怕呀，叔叔你很吓人。”

傅棠舟失笑，他轻咳一声：“很抱歉，吓到你了。”

小惊蛰：“没关系，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好啦。”

顾新橙无奈，刚要劝阻，小惊蛰又微微睁大了眼睛，捂了下嘴巴，轻声道：“叔叔，我这样说话，是不是伤害到你了？”

傅棠舟：“……”

他盯着小惊蛰天真无邪的脸看着，也意识到了，这个小公主是个白切黑的，在不同人面前是不同的表现。

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，那时候就是软萌萌的小甜妹，还会缠着他，要他抱抱。

他的确有点被伤害到，因为那一声又一声的“叔叔”，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头上绿油油的。

小惊蛰说：“徐粑粑找你，妈妈我们过去吧。”

傅棠舟看着母女两人朝着徐宁桁走了过去。

小惊蛰完全不记得他了，却记得徐宁桁，还喊的是当年一模一样的称呼。

宴会结束，顾新橙送走客人，徐宁桁留到了最后，她对他摆了摆手，笑道：“下次见。”

徐宁桁淡淡地点了点头，也坐上了徐家的车子。

小惊蛰已经困得睡着了，顾老爷子先带她回去休息了，只留着顾新橙和许茵善后。

顾新橙也累得不行，今晚没打算回顾家，在这个酒店开了个房间。

她推开门，真是难以想象，床上躺着傅棠舟，他已经洗完澡了，随意地裹着浴袍，听见开门的声音，还抬起了头，轻笑：“真巧，你也订了这个房间。”

顾新橙转身就要走。

傅棠舟的嗓音从后面悠然传来：“这家酒店我有股份，你找谁都没有用，等你投资了足够多的产业，你也可以如此有底气。”

顾新橙笑了起来，红唇轻勾：“没想到，还有你这种送上门的不要钱的倒贴货色啊。”

“真廉价。”她讥讽。

165报

她转过身，看着傅棠舟。

傅棠舟就站在酒店房间的灯光下，灯光暖黄打在了他的轮廓上，他从暗处走来，并不生气，半明半暗，俊朗的眉眼浮现浅浅笑意。

他走到了顾新橙的面前，垂眸看着她，轻轻地呵气：“怎么不继续骂了？”

他身上的浴袍领子微微敞开，露出了锁骨，隐约可见肌肉线条。

顾新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，她很累了，却还要再来应付他。

“你累吗？一次又一次，反反复复地来纠缠，你不累吗？”她眼神冰冷。

“这不是你以前做的么？我只是把你以前做的事情，重新做了一遍。”他语气淡淡，“你以前不就是这样么，我去哪里，你就跟着敲门。”

顾新橙有几分难堪，她理解自己当时的选择，但不代表她能接受他提起她敲门的事情。

“那我现在不想……”

他笑了出声：“那我现在想。”

“这是你认为的重新追求方式吗？确定不是报复？”

傅棠舟似乎觉得报复这个词很不错，笑意更浓：“如果你觉得这是报复，那就是报复吧，挺好的，我喜欢这个报复方式，嗯，报复你。”

两人今晚都喝了酒，虽然不多，但都能顾到彼此身上淡淡的酒味。

顾新橙无路可退，抵上了门板，他搂住了她，长手长脚地禁锢着她，大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，轻轻地摩挲着，低声道：“他摸你这了，还有哪里？”他的手一点点往上，激起一片颤栗，落在了她光洁白皙的后背上，“还有这里。”

他炽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，她痒得难受：“我很困了，只想睡觉，明天还要早起工作。”

傅棠舟瞳眸浮上了笑意，他跟校长道：“我跟她能去旁边聊天么？你放心，就在体育馆内，不会离开老师和你的视线。”

校长犹豫了下，问小惊蛰的意见：“你愿意跟这位先生聊一会吗？如果你不愿意，放心告诉校长爷爷。”

小惊蛰很乖巧：“我愿意，校长爷爷，谢谢您。”

父女两人走到了另一个角落的垫子上，小惊蛰很自然地又盘腿坐下了，她刚刚的饼干还没吃完，没理会傅棠舟，拿出了家里阿姨做的小饼干，小口小口地啃着，就着保温瓶里的水。

傅棠舟也跟着她，随意盘腿坐在了她的旁边，不顾身上笔挺的西服，他偏过头，静静地看着她，这样的近距离相处，让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奶香味，但她都这么大了，早已经不喝牛奶了吧。

她好像很喜欢熊猫，连保温瓶的盖子都是小熊猫的图案。

傅棠舟笑了一下，黑眸里有什么荡漾了下：“饼干能分我吃一块吗？”

小惊蛰向来大方，但是对他很小气，她说：“不可以。”拒绝得坦荡利落，“我只有两个饼干了，我要自己吃，如果给你了，我就没有了。”

“可是我刚刚看到，你分给了很多小朋友，他们可以吃，我不可以吗？”傅棠舟开玩笑。

小惊蛰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，她换了英语：“你是个成年人了，你要跟小朋友抢食物吗？”

傅棠舟也自如地换了英语：“你语言很好，不管是中文还是英语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“你知道我是谁，对吗？”傅棠舟问。

小惊蛰神色里带着疏离和警惕：“我当然知道你是谁，我问过徐粑粑了，他说，你是傅氏集团的小傅总，你是个有权有势的人。”

傅棠舟笑意淡了几分：“他没跟你说，我和你的关系吗？”

“什么关系？”小惊蛰睫毛微动，她其实知道的。

傅棠舟却有些难以开口，他本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做个父亲，他这么多年也没尽过什么责任，上次他被赵澄说了几句，其中有句难得的夸奖就是——傅棠舟，你比别的男人好一点的地方就在于，你渣得坦坦荡荡，你知道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，你也知道你不是一个好父亲。

小惊蛰不在乎他怎么想的，她眨眨眼：“那你能跟我说一下，小熊猫的事情了吗？你有柚子的照片吗？”

傅棠舟没骗她，他这几年还是领养着那只叫作柚子的小熊猫，定期拨款，他虽然没再去动物园看过熊猫了，但动物园会定期给他的邮箱发“柚子”的照片，他都保存了下来，或许在幻想着，有一天会有人想看这些熊猫。

那个有人，指的就是他的女儿，小惊蛰。

小惊蛰一开始还跟他坐得隔了一段距离，不愿意靠近他，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排斥气息，到了后面，她凑在他手机面前，痴痴地盯着熊猫“柚子”的照片，眼睛越来越亮，声音里写满了惊喜：“哇，这是什么时候的哇，好可爱呀，好想摸它……它现在这么大只了吗？好可爱，我喜欢它。”

傅棠舟没认真看过熊猫照片，他道：“你什么时候想去看它都可以。”

“真的吗？”小惊蛰不自觉地靠近了他，“傅叔叔……”

“你记得我。”傅棠舟扯了下唇角。

小惊蛰一下坐直了身体，她皱着漂亮的眉毛，年纪小小，但口舌伶俐，她也不怯场：“我怎么可能记得你呢？这是不可能的，小朋友的记忆都很短的，很模糊的，我就是小朋友，所以呢，我是真的不记得你了，不过，如果你真的好奇，我会告诉你的。”

“请赐教。”傅棠舟轻咳一声，笑意隐隐。

“我知道你姓傅，所以叫你傅叔叔，你跟我妈妈认识，所以我也可以叫你傅叔叔。”

“那你怎么记得柚子小熊猫呢？却不记得我？”

小惊蛰微微睁大眼睛，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，她摇摇头，做了个摊手的姿势，萌到傅棠舟的心坎里。

她噘嘴：“拜托，小熊猫那么可爱，那么好看，我怎么会忘记？可是你是个普通的大人，我记不住哦。”

傅棠舟心想，要不是因为她太小，并且不知道普信男这个词，是不是想说他，一个普信男怎么好意思跟那么可爱的国宝相比？

他心潮起伏：“你变了很多。”比以前更勇敢，更开朗，而且还很聪明。

他这会也跟很多普信男差不多的想法，莫名生出了与有荣焉的骄傲念头，这可是他傅棠舟的基因，不然怎么会如此聪明。

小惊蛰还藏了很多话，她也没跟妈妈说过，比如，她也不是不好奇自己的爸爸是谁，只是不想拿爸爸的事情，去烦妈妈，妈妈已经工作很辛苦了，她偶尔也会想要爸爸，但她平时也不需要啦。

至于这个傅叔叔，她听徐粑粑说了，这是妈妈的前男友。

徐粑粑没有再多告诉她什么，但她觉得，既然是前男友，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爸爸。

她不要。

这个爸爸看起来不是很好，也不亲近她，也对妈妈不是很好的样子……既然他和妈妈分开了，那她就当自己没有爸爸啦。

小惊蛰翻到了后面几张照片，看到了两张合影，小嘴抿了下。

她想要那张有小熊猫的合影，她和妈妈、小熊猫，但是里面怎么还有这个叔叔……

她很真诚：“叔叔，你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？你可以帮我把你的脸弄没吗？”

169甜蜜

傅棠舟离开学校的时候，还有些恍惚，他坐上了车子，太阳穴疼得不行，摁了好一会，觉得自己方才可能心绪混乱。

因为他不仅把那张照片发给了小惊蛰，他还把照片里的自己，用马赛克盖了一层。

再也看不到他的脸。

小惊蛰感激得眼眸发亮：“谢谢叔叔。”

傅棠舟那时还回了句：“不客气。”并且得到了小惊蛰省下来的一小块烤饼干，他如获至宝地带回了车中。

还捏在了手上。

这会清醒了，还是觉得荒唐，他垂眸盯着手上的饼干，碎屑掉在了他的大腿上，他手指也油腻腻的，他不自觉地拧眉。

司机问道：“傅总，您是想扔掉饼干么？车内有垃圾桶，要不您先给我，我帮您扔？”

傅棠舟沉默了会：“不必。”

一个自称有洁癖的优雅贵公子，商界投资人，当着司机的面，把那块不怎么干净的饼干吃了，只是他吃得有些痛苦，俊朗的眉头紧紧地锁着，不觉得好吃，反倒满脑子都是，这饼干好像有些脏，他也没洗手，就直接吃了，但让他扔掉，他也并不愿意。

这是小惊蛰给他的。

他扪心自问，这是父爱吗？应该不是，父爱总不至于这么简单？他在回想，有谁是个好父亲？盛家的父亲还算不错，剩下的，他也没见过一个真的疼爱小孩的父亲。

书上常写，父亲为了孩子愿意牺牲自己，他今天也勉强算够到了一点点边……吧？

离开之前，他那聪明的女儿还奶凶地警告他：“傅叔叔，希望你不要告诉妈妈，我们今天见面了哦，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。”

正常来说，小秘密这个词是甜蜜的，但他女儿这么说，这个词只有警告和威胁。

潜台词就是，敢说出去，她以后不会理他啦。

……

傅棠舟回到办公室后，就换了一身西服，他晚上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要开，在等待会议开始的时间，他在看亲子育儿类的电子书，反正闲着没事，随便打开看看，有篇文章的题目就叫作，孩子上小学之后，父亲应该怎么做？

他把另外一篇母亲应该怎么做的文章，发给了顾新橙。

顾新橙直接骂他：“你有病是不是？你想要小孩，你自己生，小惊蛰跟你没关系，不需要你来学习怎么教育她。”

那头沉默了许久。

她还是有点心惊胆战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看育儿图书，他这样阴晴不定的男，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将会做什么。

他过了一会，又回复了一条消息。

顾新橙点开一看，他说：“专家说，请父母不要说脏话，要控制脾气，不然容易影响到孩子。”

顾新橙：“傅棠舟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，但我很认真，我希望你能意识到，小惊蛰最难抚养的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，她现在很乖，不需要你来学如何教育她。”

傅棠舟四两拨千斤：“好的，我知道，这篇文章还不错，你可以看看。”

顾新橙：“……”

傅棠舟：“我给了你这么大一个项目，你也没有表示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