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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到毕业季,麟大校园里拉起了各种横幅,“祝福毕业生们扬帆起航”“从此天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”“今天你以母校为荣,明天母校以你为荣”。各处十分热闹,快递点最忙碌,毕业生陆续把行李打包寄回老家。

幼清跟毕业设计指导老师见完面,一出大楼只觉得热浪扑面,今天的日光太灼人。

她从包里掏出太阳伞撑开,匆匆往寝室楼走。小楼刚才给她发了短信,说已经到了麟大,在等她。

是他非要过来帮她搬东西的。

女生寝室楼下的地上散了大堆的书,砌起来像座小山。有的课本太重了,出了校门这辈子不会再翻看,就这样便宜卖了。两个男人在称重,论斤算钱。几个女生洗了被单,在旁边的草坪里牵根绳绑在两棵玉兰树上,晒床上三件套。

来来往往的人,下课回来的,准备去上课的,去食堂的,但凡从这条路上经过的,都不约而同被停在路边的跑车和站在树下抽烟的男人吸引了目光。

幼清远远就看见了,远远就认出来。抬眸望过去,阳光刺眼,映在眼眶里的人影却仿佛是柔和的。

——他在等她。

高中时偷偷觊觎的,可望而不可即的,如今送至眼前来。

幼清的脸被太阳伞遮去大半,伞下露出尖尖的下颌。小楼将烟碾灭等着她过来,树上的蝉聒噪地叫着。

“等很久了吗?”幼清问。

小楼不在意地说:“刚来。”

“跟老师多聊了几句,没注意到时间,也没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,对不起……”幼清努力想解释清楚缘由,连语速都比平常快了不少。

外面燥热,小楼看她额头上冒着薄薄的汗珠,笑道:“慢点说别着急,没怪你。”

幼清脸发烫,转换了个话题,问他:“你热不热?”她手上拿着刚走路上别人发的宣传单,折成了小扇子,说话时不忘给小楼扇两下。

风力小得可怜,带不来多少凉意,小楼却感觉心像被猫爪子给轻轻挠了一下,从车上拿了瓶水拧开给她。

幼清说了声谢谢,仰头喝水,太阳伞被小楼接过去。

两人身高差显著,伞面形成一个倾斜的坡度。

幼清跟宿管阿姨打过招呼,小楼登记了个人信息就与她一同进了女生寝室楼。

楼梯上走几步就能碰见正在费力搬行李的女生,大多是两两协作,合力抬着大型的编织袋步履艰难地往前走,个个累得大汗淋漓,妆快花了。也有找男生过来搭把手的,自己轻松拎着个小箱子。

幼清以前属于前者,高三换过一次教学楼,大二换过一次寝室,她全一个人应付过来,累死累活的时候羡慕过后者,现在她成了后者,身边站着小楼。

寝室其他三位室友回学校参加答辩,恰巧都在。幼清带小楼进去搬东西,提前跟她们知会过一声。

麟大陶艺专业女多男少,几个室友全单身,听闻过来帮幼清当苦力的同志性别为男,兴致勃勃地打听起两人的关系。

寝室长拷问幼清:“你朋友?”

幼清摇头。

寝室长继续问:“你的追求者?”

幼清摇头。

寝室长表情狰狞:“难道已经是你男朋友了?你脱单了?”

幼清还是摇头,平静地说:“我跟他已经领证了。”

她这么说,对面三人哈哈大笑,反倒不相信了。

寝室长跟幼清算了算,大学四年追过幼清的那些男同学,三个体育系的,两个计算机系的,一个音乐系的,其中不乏有容貌出众家底殷实的。如论对方如何出招,幼清都没接过人家手里的早餐,不给丝毫机会,连暧昧也不曾有。

寝室长说,大姑娘美则美,不解风情,适合去青城山当尼姑。

心如止水的一个人,连男朋友都没有,突然就有老公了。

怎么可能呢。

虽然不信,室友们对小楼仍保留有十万分的好奇心,事先把各自挂在床头的毛巾内衣藏起来,散乱在桌上的零碎物件收一收。等这个星期过完大家就各奔东西,现下都忙着打包收拾行李,本来该是寝室最乱的时候,却被她们打理得一室整洁。

幼清一进门,里面仨脑袋齐齐扭头。

看的不是幼清,是她后面的小楼。

看完,大家的反应出奇的一致,就是不太敢看第二眼。心里揣度,这会不会是电视上哪个大明星,帅得不像普通人。

幼清替室友们和小楼相互介绍了一下,大家都客气着。

小楼帮幼清把要带走的书整齐码放在硬纸壳箱里,室友们也各有各的忙,寝室里莫名地安静下来。

“我先把这箱书搬车上去。”小楼说。

幼清的其他行李并不算多,只是大学四年积累下来网购了不少书籍。书太重,得分几趟搬走。

小楼扛着箱子出门,大家立即围过来像被解除了禁言,七嘴八舌拷问幼清,“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”“什么时候谈恋爱的”“什么时候结婚的”“他是不是追了你很久,是不是很爱你”……

幼清被缠得没办法了,说高中认识的,没有谈恋爱,去年领的证。

渐渐地,她的口吻变得无奈,他没有追过我,我很爱他。

室友们似信非信,还要继续闹,寝室门从外面被推开,小楼回来了。刹那安静,为了掩饰尴尬,大家又故作轻松地生硬转移话题,聊起了正在热播的某宫斗大戏。

最后,幼清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,她从今晚起就不在寝室住了,床铺和书桌已经变得空荡荡,大家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点离愁别绪,都不太舍得。

小楼提出请她们一起吃顿饭。

可以蹭饭,几个人又高高兴兴地应了。

准备出门,幼清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小木匣子抱在怀里,方才所有的行李被小楼搬走了,只剩下这个她没拿出来。

小楼顺手要从她手中接过,谁料她拒绝了:“这个不重,我自己来。”

小楼打量这个物件,有些旧了,木质的,像老式的妆奁。他见她神态紧张,故意逗她:“让我看看里面装着什么。”

“不能看的。”明明上面挂着小铜锁,知道他打不开,幼清还是提心吊胆的。

“这么宝贝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拿东西跟你换。”

“千金不换。”

幼清警觉地拿走小楼的车钥匙,开了车门,把匣子放在副驾驶座上,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。

麟大校园里就有不错的餐馆。其中有个饕餮楼,一楼菜品多味道好,广受欢迎,二楼菜品精致价格高出一倍,情侣约会才去,三楼消费最高,去的人寥寥。

几个女生一致选择了饕餮楼三楼。

风风火火走过去,一口气上三楼,终于登顶了一回。

点了独家酿造的青梅酒,女生也能喝。

菜陆续上桌,先还矜持着,后来大快朵颐顾不上形象,都吃得尽兴,偶尔聊几句,也不刻意。一顿饭的时间下来,大家终于能放得开点儿了,敢大大方方地看小楼了。

幼清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酒杯,沾湿衣角,她起身去洗手间整理。

寝室长对小楼说:“幼清说她结婚了,我之前还不信,现在信了,你这样出众的人配她刚刚好。她是个好姑娘,你不要辜负她。”

幼清从洗手间出来,见小楼抬眸望过来看着她。她不明所以,只好回以他淡淡的微笑。

这些天他们相处得太好了,有些亲密了,又或许是青梅酒让她的大脑放松了,她步子轻快地走过去,问他:“怎么啦?”

脸上晕开淡淡的红。

眼睛里只有他。

小楼的心像蓦然陷入柔软的云朵里,忘记了呼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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