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下，叶南枝脸色煞白。

到嘴的解释，在触及萧淮烨眼里那份盛怒时，也只剩悲凉。

天机不可泄露，不可窥探，亦不可告知。

叶南枝睫毛低垂，心中越发酸楚。

萧淮烨瞧着，神情越发烦躁，离开前只留下仿若恩赐般的话。

“烦请国师尽快占卜朕和飘雪的婚期，别再让朕失望。”

夜色渐深，雪落满了枝头，很快就压垮了院中那株被折断的红梅。

也压垮了叶南枝对萧淮烨的认知。

萧淮烨，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人的少年郎。

而是大楚国的帝王。

帝君之命，臣子怎敢不从。

转身回到殿中，叶南枝眼神已全无波澜，她手持星算命盘，闭眼推演。

卦像算出时，叶南枝再也忍不住喉中的腥甜，猛的吐出一口鲜血。

可那抹红只是溅到地上，星盘未沾染一滴。

卦象上显示着皆为正格，是大吉之象！

“良缘，上上卦，姻缘天定。”

身为国师臣子，她该为萧淮烨高兴。

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，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胸口，喘不过气。

半响，叶南枝才勉强扶着桌沿坐直身子，哆嗦着手拿起毛笔沾墨——

“下月初八乃嫁娶良辰吉日。”

落笔后，交给了宫人差去给萧淮烨。

做完这一切，叶南枝才离开，单薄的身子走向那茫茫白雪中。

这条路，她独自在黑暗中走了两千九百多次。

这一次，格外的冷，也格外的长。

……

一夜无眠。

叶南枝不顾咳嗽，撑开轩窗，看得有些出神。

忽地，肩上一沉，一件披风盖在了肩上。

叶南枝偏过头，有那么一刻期许是心中那个男人，却只看到了宫殿的婢女。

“国师大人，陛下差人前来传话，命您前去长乐殿觐见。”

婢女瞧见她苍白的脸，犹豫开口：“国师，要不让奴婢回了来人，您休息会再去。”

叶南枝感激一笑：“无妨，我换好衣服就去。”

婢女领命告退。

叶南枝转身走至妆匣前，拿出一个白瓷瓶，倒出药丸仰头服下。

药丸的苦涩从嘴里一直苦涩到她心里。

师父在世时曾说过。

“欢颜，这‘回灵丹’可助你恢复因卜卦遭到的反噬，但切记此丹世间仅此两粒，若非必要时刻，莫去窥探天机，反噬自身。”

叶南枝明白，师父口中的必要时刻应是楚国危机之时。

她看着仅剩一粒的白瓷瓶，手渐渐攥紧。

小心收好后，叶南枝才起身前往长乐殿。

长乐殿位于皇帝寝宫旁，楼阁中能观赏全城。

楼阁之中。

萧淮烨负手而立，眺望皇城各处宫殿。

见她进来：“国师，你一日之内要推算出宫中哪处风水最好，朕欲让飘雪入住。”

说完，又仔细叮嘱：“定是大福之地，才能与飘雪相配！”

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白飘雪考虑打算。

叶南枝只觉心口有刀在绞，疼的眼圈都在发红。

可不管心中如何抗拒，却仍旧要尽臣子本分。

她强忍着心中涩然，行礼叩首：“臣遵旨。”

雪如柳絮，寒风刮骨。

叶南枝带着随行的小太监，顶着风雪，不眠不休一天一夜徒步走遍了整座皇城。

才将大小宫殿共一百二十八处，全部观风看山，掐指算过。

纵使吃惯了苦的小太监都忍不不住感慨：“挑选的这么精细，国师大人真是为陛下尽心啊。”

当然要尽心。

这是为萧淮烨的妻子选宫殿，私心里，叶南枝总是希望他万事都是最好。

何况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，皇城原来这么大。

最终，叶南枝忍着腿上的酸胀和疲惫，又停在长乐殿前。

“去告知陛下吧，臣已经为皇后殿下选好了宫殿。”

小太监赶忙躬身去报。

一刻钟后，身后传来踏踏踩雪声。

叶南枝忍着疼转身，就见萧淮烨脚步从容而来。

那一瞬，她好似看见了多年前的萧淮烨，跨越万水千山，从尸山血海中救下她。

可男人一开口，就让叶南枝的幻梦尽数破碎。

“为何是长乐殿，此处有何特别？”

有何特别？

叶南枝躬身行礼，低下头掩住眼中泪意，朗声将推算念出。

“长乐殿瑞气盈门，皇后殿下入住后，必与陛下恩爱不疑，龙嗣延绵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