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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,两道圣旨从宫中传出。



一封送去将军府并广而告之,封黎佑为大将军王,世袭罔替,永不削爵!这还是大朔建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。



一封送去顾府,封黎雲清固宁郡主,其子可享南三郡封地及俸禄。



萧戎舟乘着马车先去了将军府,看着偌大的门庭,却只有三两小厮丫鬟出来接旨,心里泛起酸意。



他放下车帘,掩去眼中情绪,低声道:“去顾府。”



顾之安如今乃金陵最炙手可热的从二品官员,年不过三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,听说黎雲清故去后,已有权贵人家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他续弦的事。



只是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。



萧戎舟站在将军府,看着光鲜的牌匾,思绪却飘远。



他与顾之安多年情谊,这顾府,他也带着黎华浅来过许多次。



也是因为这样,黎雲清才得以跟顾之安相识。



否则,一个在沙场征战的女将军,一个咬文嚼字的文臣,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。



不多时,一个清隽的身影缓缓靠近,萧戎舟脸上刚扯出一点笑,却见顾之安跨出门槛,朝他跪下。



“微臣,见过摄政王殿下。”



萧戎舟脸色倏的一变,只是顾之安下一句话,便让他彻底愣在那里。



“还请摄政王准许微臣解官还乡。”



萧戎舟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,他怔然看着顾之安。



不过半月,曾被金陵赞誉公子世无双的大学士,如今胡子扎拉,一脸颓败。



他怀中抱着一个襁褓,身侧是一个蹒跚学步明眸皓齿的男童,甚至要拉着他的衣角才能站稳。



萧戎舟指尖泛冷,他突然想起,顾之安对黎雲清的爱,并不比他对黎华浅的少半分!



一时间,他指尖泛冷,却只能干涩开口:“之安,本王知道,你怨本王,可……”



可什么呢?萧戎舟说不出。



他只能走上前,按住顾之安的肩膀,一字一顿:“之安,你给本王三年时间,三年后,这条命,我会还给他们。”



顾之安抬头看他,眼底的怀疑如同利刃,直直刺入萧戎舟心底。



萧戎舟心中陡然涌起火气,他压抑着声音:“周雪落跟南疆余孽勾结,给我种下情蛊,让我彻底忘了曾经的记忆,之安,本王也不想!”



顾之安冷冷勾唇:“摄政王,你既说是情蛊,那不该是只有华浅一人受到伤害吗?”



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猛地挣开萧戎舟这个武夫的手掌,站起身来。



“可你不惜假传圣旨,让长铮上战场,让他无粮无兵被那些蛮夷万箭穿心!”



“而我的雲清,我的妻子!她上战场的那一夜,我跪在你面前,求你放过她,可你说什么?”



“你说黎家人既然想当忠烈,自然要刻在碑上!”



“甚至,在雲清的灵枢前,我带着孩子去,却只能在她面前逼着自己说出孩子与她毫无关系!”



顾之安近乎疯魔,他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扯住萧戎舟的领子。



“摄政王可知,我有多厌恶这文臣的身份!摄政王可知,我连自己妻子的尸身都不能接回来的悲哀!”



“如今,摄政王却将一切推为情蛊,我要如何相信!你抬头看看天,他们又怎么会信!”



萧戎舟什么都说不出来,心底骤然涌上的苦痛比蛊虫更痛。



在他选择亲手毁掉将军府,成就他们的满门忠烈时,就注定不会再有人信他。



这一刻,萧戎舟像是数九寒天落入水中的人,冰冷的窒息感席卷全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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