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家人和朋友吗?会有人为她的死亡而伤心难过吗?那么漂亮的城里女人,怎么会爱上一个乡镇老男人呢?甚至为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。这些疑问在沈鸢的脑子里短暂地停留了几秒,又很快消失不见。...
爱情如蚀骨毒药,让人宛若新生,也让人如坠地狱。
女人付出了全部的真心,开始不满足于做第三者,她想要的,是忠诚的,独一无二的,只属于自己的爱人。因此,女人时不时就会央求沐山离婚,关掉杂货铺,去城里和她一起生活。
但沐山是不可能离开雪粒镇的。
即便是美艳又可爱的情妇,也劝不动他。
失望之下,女人使出了撒手锏,如果他不肯离婚,她就大闹雪粒镇,让全镇人都知道他出轨的事。
沐山最爱面子。
爱到了偏执入魔的程度。
于是,上一秒还在深情款款吻向女人的男人,下一秒就抄起石头砸烂了女人的脸。
爱情。
可笑的爱情。
当沐山深夜带着满手的血回到家,正撞上起床喝水的沐煦。
沐煦端着水杯,僵直了身体,任由父亲沉默地从他身旁路过。
十八岁正是心思最敏感的时期,沐煦早就发现了父亲在出轨,此刻,他也瞬间猜出父亲干了什么。
沐煦试图逃避,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,然而父亲攥住他的手臂,告诫他:“无论发生什么事,儿子都应该站在父亲这一边。”
沐煦低下头,看见有一滴血落在了自己的鞋尖。
从小到大,人人都说,沐家儿子是镇上最幸福的小孩。
外人只看得到他的光鲜亮丽,并不在乎他私底下挨过父亲多少打,挨过母亲多少骂,又因自残留下过多少伤痕。
反正,穿上昂贵的新衣服和新皮鞋后,他便是大家眼里精致俊朗的小少爷。
“你要听话。”父亲说。
“你该知足。”母亲说。
可现在,精致的壳子沾上了血。
再也洗不干净了。
于是,沐煦从库房翻出一捆绳子,走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树林。
不告发父亲,良心难安。
可告发父亲,心亦难安。
他做不出选择,唯有自我了断。
父亲在这片树林结束了一个无辜女人的生命,那么,就让他作为儿子,在同样的地方,一命抵一命。
“沐煦哥,你想干什么?”
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。
沐煦回过头,看见了沈鸢。
只有她一个人。
这个女孩从小就喜欢逛他家杂货铺,瞪大眼睛把货架上的商品从头数到尾,每次都光看不买。
沐煦曾经逗她:“茕茕长大了来我家店里打工吧?”
沈鸢认真点头:“好。”
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,可她却是真的在给自己做未来职业规划。
此时此刻,她站在漆黑的小树林里,郑重地问他:“你答应过以后要让我去你家打工的,对吧?”
沐煦一时ʟʟʟ哭笑不得。
不等他反应过来,沈鸢猛地飞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腰:“沐煦哥,你爸太凶了,我不想在他手底下干活儿。所以,不要干傻事,我们一起好好长大吧。到时候,我去给你打工,你来做我老板,好不好?”
沐煦怔住。
不知愣了多久,他看见不远处卫瓒正带着几个大人狂奔过来。
原来他们是商量好的,沈鸢负责稳住他,卫瓒负责去喊人。
两个比他小那么多岁的孩子,在非常认真地,努力地,拯救他。
那一瞬,沐煦混乱已久的心,终于做好了选择。
他想选光明。
“以上,便是我作为证人的自白。”
当晚,沐煦来到镇派出所,事无巨细地,告发了他的父亲。
几小时后,天刚亮起,这件事便迅速传遍了整个雪粒镇。
全镇哗然。
谁也想不到,凶手竟然是那个最阔绰、人缘最好的沐大老板。
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许江和赵静文都在长吁短叹。
“沐老板怎么会干出那种事?”
“他明明为人很好很老实啊。”
大部分杀人犯的邻居同事都会如此评价他们:平时人很好,很老实。
哪怕入了狱,判了刑,连本人都已经供认不讳,大家也还是不愿接受事实。
极恶之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,他们往往也是最擅长伪装的那一类人。
沈鸢不满地提醒父母:“老实个屁,沐煦哥差点被他逼死好不好!”
一想起那晚的状况,她就心有余悸。
后怕,庆₱₥幸,又隐隐有点亢奋。
幸亏她足智多谋,及时察觉出不对劲,不但阻止了沐煦的自杀,还间接破了无名女尸案,足够吹到八十岁了。
她简直是大英雄。
沈鸢格外自豪。
卫瓒倒是没什么反应,谁死了,谁活着,都与他无关,他只是听从沈鸢的话跑去叫了大人,仅此而已。沈鸢有点嫌弃他的漠然。
想到女尸的惨状,她心情又瞬间跌落谷底。
一个生命就此陨落,世界却仍在照常运转。
多年后,当人们偶然路过小树林,最多会提上一句:这里以前死过人。
那个死去的女人,叫什么名字?干什么工作?
她有家人和朋友吗?会有人为她的死亡而伤心难过吗?
那么漂亮的城里女人,怎么会爱上一个乡镇老男人呢?
甚至为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。
这些疑问在沈鸢的脑子里短暂地停留了几秒,又很快消失不见。
算了。
那不是她一个初中生该关心的事。
冬天到了。
沈鸢和卫瓒将桌子搬到炭炉旁,各自写着寒假作业。
写得手冷了,就把掌心贴向炉子上烧着的水壶,烤暖和了再继续。
许江和赵静文去外地出差了,他们是卡车司机,负责帮人运货。车不是他们的,货也不是他们的,干多少活儿拿多少工资,经常一走就是大半个月,连除夕都不一定能赶回来。
因此,大部分情况下,家里都只有沈鸢和卫瓒两个孩子。父母不在的时候,照顾弟弟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姐姐头上。
沈鸢一度很不满,后来发现卫瓒承包了一日三餐以及所有家务,连炭炉里的煤球他都会换,她便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写完了作业,卫瓒拿铅笔在纸上画画。他握笔的姿势并不标准,画风却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成熟,随手便勾勒出了许家的院子,沈鸢看得目瞪口呆。
如果他出生在富贵人家,不,不需要多么富贵,哪怕只是大城市里的普通家庭也好,或许会早早被父母挖掘出画画的天赋,然后不遗余力地培养他,带他报班,学习,长更多见识。顺利的话,他长大后一定可以成为很厉害的画家,厉害到开办自己的画展,书店里会摆满他的画集,受万众敬仰膜拜。
可是,没有如果。
铅笔断了,那是他唯一一支。
沈鸢盯着他手上的冻疮,问:“难受吗?”
她问了句废话。
“没关系的。”卫瓒笑起来,“我每年冬天都会长,已经习惯了。”
八九岁的年纪,说出了八十岁的口气。
傻瓜。沈鸢在心中叹息。手指明明都肿成红面馒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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