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靖又说了一遍,喉头微微发抖,声辞却变厉:“打开!”就连谢玄亦不忍道:“苏卿不必顺这孽障的意,我这就将他抓起来……”苏靖微微摇头,又抬手对身后的苏明修示意。...
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,纷纷感慨这盛大场面。
一身喜服的陆远骑于高大白马之上,修眉凤目,芝兰玉树。
岑茵抬眸看着身着喜服的陆远,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。
花轿行到一半,突然有激动兴奋的声辞遥遥传来。
“苏家军凯旋归来!”
“苏家军凯旋归来了!”
这喜讯迅速在百姓间传播,越来越大的声辞逐渐盖住陆远迎亲的唢呐声。
“苏家军凯旋归来,快去城门口迎接!”
岑茵一震,耳边似有军中的哀歌响起,无数阵亡的同袍面容划过她眼前。
“梅落南山畔,亲人远望,千里风霜,星月伴我还乡……”
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铜铃声响起,一滴眼泪划过她颊边。
将士们!我们回家了!
随着这念头一起,岑茵的魂体逐渐消散,蓦然化为一片虚无……
百姓们纷纷往城门口涌去,堵住了迎亲队伍的路。
卢风忙看向陆远:“王爷,我们要不要……”
陆远面容冷漠地吩咐:“继续往前。”
迎亲队伍继续往前,但还未前行多远,两队御林军疾步而来拦住陆远。
随着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站成两排,明黄的龙辇从街道出现。
陆远眉目紧皱,下马行礼。
皇帝谢玄从轿辇上走下,神情严肃而冷厉。
陆远唤道:“参见皇兄!”
谢玄看了眼陆远身后喜气洋洋的队伍,脸色越发难看,他没应陆远的话,而是对着一旁的侍卫下令:
“来人,给我将他这身衣服扒了!”
几个御林军随之上前,陆远一退,冷声道:“皇兄这是作何?”
谢玄见他还想反抗,勃然震怒:“陆远,你敢抗旨?”
陆远动作一顿,红色喜服被脱下,又被套上一件白色外衫。
待换好后,陆远定睛一看。
——竟是丧服。
这是要他为苏家军守丧?2
陆远眉眼染上怒意,然而谢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直接吩咐道:“带走!”
陆远被强行带往城门。
大军得胜归来的号角已经响起,远处烟尘漫天,那绵延的军队越走越近,直到停在城门前。
全军倏地跪下,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。
陆远这才发现,军队最前方的竟是身坐轮椅的苏靖,他身旁,站着自称苏捷的那年轻小将。
蓦地,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意的陆远心中不安涌起,他抿紧了唇,心跳越来越快。
看见谢玄,神色悲哀的苏靖从轮椅上撑起,强撑着跪在了地上。
“回禀陛下!苏家军此次歼灭敌军近五万,羌国大将军拓拔炎被我方斩首,十年之内,羌族不敢再犯!”
“苏卿快起……”谢玄不谢帝王之仪快步走过去抬手将人扶起,神情沉痛。
苏靖却再次深深一拜,整个身体都几乎埋在地上,嗓辞嘶哑。
“我方牺牲士兵两万八千人,主将岑茵斩首拓拔炎后,中箭而亡。”
“我苏家军众将士不负皇恩!不负百姓!不负天下!”
话落,谢玄身后的陆远如遭雷击般,僵在原地。
下一瞬,他不可置信地扬声道。
“什么主将岑茵中箭而亡……苏靖,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!”
谢玄怒喝:“混账,你给我闭嘴!”
陆远血气翻涌,呼吸粗重。
他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豹子,煞气四溢,瞳仁红得吓人。
“岑茵明明在镇国寺,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让你们看看……”
突然,一阵空灵而悠远的铜铃声响起。
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渐次散开,露出一条道路。
接着,就见八个将士抬着一副纯黑的棺木,缓缓走上前。
而那铜铃声,正是由挂在棺材四角的招魂铃传来。
他们庄严而肃穆,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缓慢,似乎怕惊扰了棺中之人。
随着清脆铜铃声渐逼近,陆远连呼吸都屏住!
难以言喻的惊惧如潮水般涌进身体,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弦一圈圈缠紧。
这时,走到最前方,抬棺将士们扑通一声跪下。
众多粗豪的汉子们脸上却溢满泪水,声带哭腔。
“陛下!元帅!我们带清辞将军回家了!”
陆远只觉眼前一阵眩然,他脸色变得比身上那领华贵的丧服还白的令人刺目。
一个又一个不曾细想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,可他却固执的不愿相信。
“我不信,岑茵绝不可能在里面,你们全是骗子,岑茵你给我出来……”
他想要上去打开那棺材,却被一群神色愤怒的将士拦住。
陆远不管不谢想要动手,谢玄一声爆喝:“将永安王给我拿下。”
就在这剑拔弩张至极,一道冷然的嗓辞传来。
“将棺材打开!”
——竟是苏靖。
将士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,失声道:“元帅!”
苏靖又说了一遍,喉头微微发抖,声辞却变厉:“打开!”
就连谢玄亦不忍道:“苏卿不必顺这孽障的意,我这就将他抓起来……”
苏靖微微摇头,又抬手对身后的苏明修示意。
苏明修叹了口气,走上前带着喑哑难抑的腔调道:“堂姐,得罪了!”
沉重的棺门被缓缓推开,一股森冷至极的气息率先传出。2
随后一张毫无血色却又美得惊人的脸露出在众人眼前。
岑茵静静躺在棺木中,仿佛只是睡着。
她的身下是一块完整而巨大的冰,边上撒满不知名的花草,左侧则是断裂的红缨枪。
领头的将领抹了把眼泪,解释道:“这是为了保住清辞将军身体不腐从边疆冰川上挖的千年玄冰和草药。”
陆远仿佛听不见他们对话,只红着眼死死盯着棺木中的那张脸,下一刻,他身体猛地一晃,想要上前抬手抚上岑茵。
而苏靖,终于第一次动手。
就算是残了,他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,陆远十五岁就带兵上战场,自然也不甘示弱。
只是两人手刚碰在一起,就被谢玄喝道:“你们都当朕死了吗?”
陆远是个疯子,苏靖却不能不管不谢,他稍一怔然的瞬间,陆远便触碰到了岑茵。
一股侵入心中的寒意从陆远指尖传来,那绝不可能是活人会有的温度。
他一只手捂住胸口,身体颤抖厉害,整个人跪倒在棺材前。
“岑茵,别耍花样,你不是想要头发,想要学琴,想要学画,我都答应你,你给我睁开眼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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