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章法,生意应该不好做,卖东西其实是讲究扎堆的,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成。再往前走,还是小旅馆,这边的小旅馆稍微成规模一点,毕竟这里离北京站不远,再往南还有医院,南来北往求医问药的需要在这找个歇脚的地方。刘炀开口了:“我宿舍的人今天带对象过来。”...
董健康第二天追悔莫及,倒不是别的,吐人姑娘一身一车的,人说付朝阳的朋友多没溜儿啊?
付朝阳嘴里说没事,他跟刘炀早就吹了。
董健康说不行,“甭管你跟人吹不吹,咱们得给人留个好印象吧?咱们街道干部酒后无德,还吐了人一车,人怎么看咱们街道?怎么看待街道管理的人员?上梁不正下梁歪,对你也不好啊。”他说的很有集体荣誉感,还间接的占了付朝阳一个口头便宜。
董健康下班带着两瓶可乐一包喜糖约着付朝阳在车站等刘炀那趟车,等了两三趟把刘炀等来了,等车进站看见刘炀把头伸出窗外,董健康好像特别熟似的招手示意,我俩来了。
到底是对董健康肠胃里装了什么货有点了解,刘炀对他也挺亲切,一边指挥乘客群策群力多挤出点空隙,让尽可能多的乘客坐上车,一边跟董健康聊起来,问他身体好了没有,有没有肠胃不舒服,以后少喝酒,都是些没用但是温暖的废话,把付朝阳晒在一边看着他俩。
董健康张开嘴就没有闭上的道理,跟刘炀竟然谈的投机,最后索性推一把付朝阳,哥俩也挤上车。
董健康对刘炀有印象是工作需要,他对自己辖区跟周围的后进青年,管教人员分子以及问题人员都有所了解,他见过刘炀但是没说过话,别人给他指的时候他嘴上说一般,眼前还是亮了那么一下,这女的确实有点“祸水”的意思,说不上是什么感觉,就是不安生,看了心里抓挠。
上回见刘炀过去得有几年了,长大了点,没以前水灵,但是又生出点别的味,董健康判断,这女的十来岁有十来岁的味,二十有二十的味,等她到了三十四十,不定又合成出什么新味道,娶她这辈子不用解闷。
董健康把两听罐装可乐递给付朝阳,让他递给刘炀,付朝阳左右看看,刘炀手里玩买票用的铁皮夹,假装没看见,车厢太乱,车上又太颠,他就手指头戳一下刘炀,做个手势,让她把饮料放进售票台的位斗里。董健康这时候把喜糖从兜里掏出来,再次递给付朝阳,付朝阳还是戳她,然后递给她。递完东西,他感觉刘炀眼光老是在看他,他有点不好意思,转身往人堆里挤去,跟董健康都挤散了。
两个人的举动引起了旁人的不满,这是几个每天也坐 35 路公共汽车的上下班的工人,几个人扒拉董付二人,都是乘客,你们俩凭什么跟售票员眉来眼去送糖送水?这是扰乱了乘车秩序,换句话说,你们能跟售票员起腻,那我们凭什么不能?
一个皮肤特别黑的瘦高个挤过来,有点挑衅有点威胁地说,他们给你东西你吃,我们请你看电影你凭什么不去?刘炀瞥他们一眼,转过身去。
那边还有一个人,也在等着跟刘炀搭话,不患寡而患不均,公共汽车上受男士注目的售票员是公共资源,那两个人搭的上,凭什么他们就糟她白眼?
等刘炀再把身子转转,那边还有人,身边现在是十面埋伏,没处躲藏。刘炀伸长脖子向人群里望望,喊了一声,“付朝阳,你的票。”
董付二人果然又挤回来,跟几个工人交会到一起。
至少是三对二,还有几个人正从前门往后挤。
其实没有人是真的想打架的,都是混过社会进了工厂的,其实是良民了,跟姑娘轻佻几句而已,没多大事,但是气势不能输。刘炀向付朝阳指指那几个人,一个眼神递给他:那群人总来车上跟自己腻歪,轰不走,真讨厌。
付朝阳是真情实感的保护妇女,挡在售票台前,谁敢跟刘炀再撩骚,他就不客气。
董健康还是有政治头脑,也是怕付朝阳闹事,关键时刻他亮出个工作证,谁不老实,跟他走,下车就上派出所。付朝阳从旁看他,有点疑问,这人不是街道干部吗?怎么又成了派出所民警?
黑道白道都齐了,工人们在车上是为了解闷,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,于是没到站就下车了。付朝阳一颗实心眼要看董健康的工作证,董健康从他眼前一划拉揣进兜里,我这叫灵活掌握,碰见坏人我就是警察,天都擦黑了工作证又看不清。
董健康认为现在应该敲打一下两人的关系,说:“小付,车上情况那么复杂,你是不是应该没事过来充当一下保镖?”
付朝阳还在为刘炀捏把汗,他是真的认为,只要他今天跟董健康不在,刘炀能让他们给欺负了。
刘炀坐在没开灯的车厢里看窗外,侧面的轮廓很立体,脸蛋有点鼓,头发扎起来一天头顶有点炸毛,像个毛茸茸委屈巴巴的小动物。
付朝阳默默点头。
董健康“哎”了一声,很长很夸张,对付朝阳的开窍表示赞许跟满意。
陈俊玲跟郭京京的爱情曲折蜿蜒,应了《三国》名句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郭京京总在试探她,对她亲热一阵,再冷漠一阵,陈俊玲就三天高兴三天不高兴,后来干脆一天高兴一天不高兴,郭京京完全掌握了她的情绪。
付朝阳看她每天脸色一会红一会青,把她叫住,“你俩最近不好?”
陈俊玲最近没有以前鲜亮,整个人都暗淡,她骗自己都骗不过去:“不太好。”
付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,而且这事起根上就不是安慰的事,干脆就直接说:“俊玲,京京那人,不适合你,他太不老实,跟你不般配,你俩这么下去,你就完了。”
陈俊玲抬起头看付朝阳,一股邪火随机的撒在他身上:“你凭什么说我跟他不般配?我跟他在一块,我怎么就完了?”她一把推向付朝阳,力气挺大,付朝阳往后倒退好几步。
推完别人陈俊玲自己倒哭了,从付朝阳身边绕过去,手背抹着眼泪跑了。
付朝阳现在跟郭京京在厂里也不怎么说话,他看不起郭京京的为人,尤其是那天临阵脱逃,那不是男人干的事。郭京京也不爱理他了,终究不是一路人。付朝阳见过郭京京跟销售科几个小姑娘打情骂俏,但是抓不住什么证据,人家正常说个话聊个天怎么了?他让郭京京注意言行他够不上资格,去跟陈俊玲告状自己就成了长舌妇,他对陈俊玲的感情在慢慢升华,这辈子大概在不了一起了,但是能保护她一点是一点。
再过一阵,陈俊玲又高兴了,她的神情跟以前也不一样了,脸色红润,总是笑,有时候还会在厂子门口出现,是来接郭京京的。两个人接上头,她就坐上他的自行车后架,陈俊玲搂着郭京京的腰一路说笑消失在厂子那条街的尽头。
付朝阳看着他俩就一个念想,千万要对俊玲好啊。然后他就骑上车,到 35 路车总站去,刘炀今天是晚班。
刘炀其实一点也不怂,没有付朝阳的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,现在还能怎么应付,就那群小玩闹小工人,她高兴了一个冷笑偏头不理,不高兴了直接开骂,好听的难听的男性女性生殖器官祖宗八辈全能骂,她说对待这群脏心烂肺的人客气什么?说什么有他们脏?但是现在不一样了,她的售票台边上有付朝阳了。
付朝阳从来不占座,即使车上没什么人,他也站在售票台边。两个人基本不说话,就是偶尔互相看一眼,跟不认识一样,只有巾帼班的同事发现端倪,最近那个小伙子每天晚上都来坐车。
收了车就要送刘炀回宿舍,宿舍不远,走路不到一站地,第一次回去的时候刘炀故意绕了一个大远,五分钟的路走了二十分钟,付朝阳回去看地图,第二回就由他带着刘炀走,不仅不绕路抄了近路,只需要三分钟。
刘炀第二天休息,她说明天晚上没有班,你不用来。
付朝阳说嗯。
刘炀说自己宿舍待着没意思,除了洗衣服就没别的干。
付朝阳说你可以打扫打扫卫生,擦擦地。
刘炀说嗯。
这晚上,刘炀带着他绕了更大的一圈,付朝阳说路不对,刘炀不理,她说就要这么走,说那边有夜市,她一天没吃东西。
快到夜市那一片了,各种商业店铺鳞次栉比,热闹起来。翻新羽绒服的,卖旅游纪念品的,小吃店,小旅馆,还有五金店,付朝阳很少从这走,他乍一看,只觉着这些店铺的铺排很没章法,生意应该不好做,卖东西其实是讲究扎堆的,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成。再往前走,还是小旅馆,这边的小旅馆稍微成规模一点,毕竟这里离北京站不远,再往南还有医院,南来北往求医问药的需要在这找个歇脚的地方。
刘炀开口了:“我宿舍的人今天带对象过来。”
付朝阳又嗯了一声。
刘炀看向他,期待他说下一句。
付朝阳半天没说话,眼睛看着远处。
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从一家小旅馆里走出来,亲密无间腻成一团。
那男的不就是郭京京?女的正是陈俊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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